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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父亲的愿,我必须还。
80年代末我到上海读书,我学得不够地道的上海口音,让我在上海商贩手里吃了不少苦头,连坐公共汽车都被指错方向,售票员厌烦地说:“外地人,拎勿清。”
近年我到上海做过几次签名售书之类的事,上海记者却惊喜我能学上几句宁波腔。
最终我与上海还是“隔”
。
但是,作为小说家,我却有一个多年修炼得来的移魂术,我能让我的主人公替我还父亲的愿:在上海长大——冒险上海,征服上海,败绩上海。
冥冥之中,我觉得父亲会喜欢这个故事,让我代他生活在上海。
我从重庆到上海,与所有的外地人一样,被上海人看作小月桂一样的乡下人。
这没有什么错,并非每个上海人都是大慈大悲的佛陀,不必皆知众生苦。
我想问自己,上海引以自豪的现代性是怎样出现的?这成了我的一个悬疑。
我不得不想象“如果我与上海一起长大”
。
而我母亲的第一个丈夫是个袍哥头子,他在旧重庆的西餐馆,或是两江一带码头呼风唤雨,对女人却很有流氓本色。
母亲还是逃离了他。
我开始准备写这本书时,本想写一个革命者怎么一步步成为一个黑道人物,后来发现最可写的是一个女人,如我的母亲,她那双大脚,如何从乡下踏入摩登世界:怎么遭遇奇迹,陷入地狱;又从地狱返回,历遍人间。
这才出现这本“虚拟自传”
。
写完这本书初稿,去年已落的桃花,又一次花开,又一次花落。
我很想让父亲知道,我花了整整一年半时间,为他还了一个愿。
我今年回重庆,去上坟的那天夜里,梦见父亲,背景是一片烂漫的桃花,他还是一口天台话:“客舍如家家如寄,谁问花开尚如昔?”
这半通不通的奇怪言语,把我惊醒了,难道父亲的灵魂陪我当了文人?
我看拂晓的窗外,果然如父亲托梦所言,梦中的那片桃树,长到了梦境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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