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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个时候,你俩还小。
你们父亲……你们父亲他远赴浙江奔丧,回来后心神俱损。”
“再后来出了孝期,你们父亲不顾身体虚弱,强行去开封参加乡试。
然后……然后熬垮了身体。”
“乡试开考后,贡院闭门不开,纵然是考场走水,考生暴毙,也断然没有开门的道理。
可那九天六夜的考试,是真能把人给熬没了啊!”
“当时,你父亲自知身体已到大限,苦苦哀求提调官将其隔着院墙丢出考场。”
“因你们祖父抗倭战死,当年的主考官,破格开恩,同意了你们父亲的请求。”
“我闻讯赶至,甚至都没来得及哭,你父亲躺在考场外狰狞着脸,死死攥着我的手,说……说……”
说到这里,崔老太太哽咽到失声。
崔伯山哭着道:“娘,别说了,别再说了!”
“你们父亲他说,哪怕倾尽家财,也要让伯山、仲渊读出个名堂,否则他死不瞑目!
这杀千刀的男人,也是狠心,真睁着眼睛就去了。”
“他那话,至今都在我脑子里念叨,这么多年一刻都不停歇。”
崔老太太没有理会儿子,继续颤声道:“我年纪轻轻便成了未亡人,本就悲痛。
偏偏你们那好二叔,欠了一大笔外债,嚷嚷着要分家。
你俩年幼,娘是寡妇,只能任他欺负。”
“在族老们的见证下,娘替他还债,又咬牙分了家。
卖了崔家的大宅,卖了字画家具,卖了数百亩良田。
七成给他,我们留下三成。”
“再往后这些年,我们搬回到河西村。
为了供你俩读书,再加上娶妻,家里能卖的,不能卖的,娘都卖了。”
“县城里每家典当铺的掌柜,都认识我,也都笑话过我。”
“甚至南阳县城里,都将癔症的老崔氏当做谈资。”
崔老太太惨然一笑,问道:“伯山,仲渊,你俩说,娘该怎么办,又能怎么办?你俩不读了,以后娘下去,有什么颜面见你们爹,见你们祖父祖母?”
听祖母说起当年事,崔岘想,原来崔家以前还真风光过。
可惜,结局令人唏嘘。
崔伯山、崔仲渊兄弟二人齐齐跪下。
崔仲渊哭道:“娘,我们读,继续读!
我跟大哥一定会考中的!”
两个儿媳默默垂泪。
崔钰、崔璇姐弟俩也跟着哭。
昔日种种不幸遭遇,让这个家被苦难侵蚀到千疮百孔,底色遍布伤痛。
崔岘心头发堵。
他想,十几天过去,富贵哥那边仍旧没信儿。
要不,先主动跟家里提去县城读书的事情吧。
再这样下去,这个家就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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